让我在这里指出一点。作为一名儿童文学研究者，时常会遇到研究成人文学的同行们对“儿童文学到底是什么”的灵魂拷问。这是为儿童写的文学吗？以儿童为主角的文学？儿童视角的文学？文学是孩子们自己写的吗？

“不幸的是”，即使在学术界，仍然没有一个能让所有研究同仁满意的“A is B”类型的定义；值得庆幸的是，那些“棱角分明而不是棱角分明的描述性定义”能够容纳各种“怪异”的优秀文本，并将其认定为儿童文学甚至典范儿童文学，让它们有机会被人们阅读。孩子们。

比如，在米切尔·恩德的作品中，作者本人声称自己写的不是儿童文学，而是儿童文学的实践者和爱好者，从学术界到出版界，从家长、老师到图书馆员，几乎所有人都不认为《永远》作为小说。 《讲不完的故事》被视为儿童文学的典范作品之一，是艺术水准金字塔顶端的明珠。如果这样一本适合孩子阅读的书，因为一些缺乏弹性的定义而被挤出“儿童文学”的范畴，对于孩子和我们来说，无疑是一种损失。

上周日我去拜访了一位朋友，可能是因为我为图画书《动物的来信》写了一篇很长的评论。她指着书架上的书问我：这套书的作者和他的目标读者。大概几岁了？”她说自己读得津津有味，但还在上幼儿园的孩子似乎无法进入那个世界。

我想说可能不太适合很小的孩子，但是可以从右边的科普部分开始（她的孩子特别喜欢看科普），自然会引起孩子对文学部分的兴趣在左侧。我回答这个问题是因为我判断她可能对绘本的“用法”不是特别熟悉，能够很快从优质文学中找到孩子的兴趣。但事实上，一部意义丰富的文学作品，一定能够从孩子们身上提取出同样的感受。兴趣点的关键在于如何谈论、如何进入——正是这套《动物来信》的作者常莉，甚至曾经给小学做过“儿童文学”专题讲座学生们正在聆听乔伊斯著名的《阿拉伯》。孩子们在课堂上非常着迷，反应积极——至少我认识的人没有人把这部现代主义作品视为儿童文学。这个理由很简单。越是优秀的作品，越是关注全人类的生活和思想。儿童作为人类的一部分，当然也有全人类共有的情感和意志世界。

关于绘本的使用，我告诉她，虽然亲子阅读的首要收获始终是陪伴和身体上的亲密带来的精神收获，而不是具体知识的增长，但十分钟读完一本真正的绘本并不算真正的收获。受到推崇的。方式。

我曾经去家乡的绘本图书馆听老师给孩子们讲绘本故事。他们都喜欢孩子，喜欢和孩子待在一起。他们中有几个人当过幼儿园老师，但他们都很快就把故事讲完了。一本绘本可以在四十分钟的课上“使用”几本绘本。这说明他们只是把文学绘本当作“故事”来读。如此“快进”，实属可惜。

在绘本理论与实践结合的研究中，学者们认为，家长和孩子一起阅读时，谈论一本绘本一个多小时并不奇怪，而阅读一本内容丰富的绘本，谈论一个下午也很正常。 。在ALCS（美国图书馆儿童服务协会）发表的亲子阅读建议文章中，梅根·兰伯特指出，读一本《好饿的毛毛虫》这样的幼儿图画书20分钟并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关键是邀请孩子们参与阅读，理解语言和视觉叙述的意义，而不是等到故事讲完才要求他们分享自己的想法。

现在让我们回到对最小的偏好。尽管儿童文学并没有一个“一致且固定”的定义，但学者们仍然试图总结出一些“文体惯例”。有兴趣的读者可以参考佩里·诺德曼的《隐藏的成人》，他在书中阐述了现代儿童文学叙事的一些“共同特征”，如重复、二元对立互动、“家”隐喻、乌托邦等。理想、注重行动等等。我想，对最小的偏爱可能是对其中一些“规律”的综合体现和有意义​​的诠释。

回顾各种民间童话和儿童小说，兄弟姐妹中“最小”的总是最受父母青睐、最有可能成功（或至少成为主角）的人。这很可能与儿童文学背后的现代童年观有关，甚至与人类原始本能中对最有希望、最有可能、最旺盛生命力的事物的偏爱有关。现代社会诞生的儿童文学会喜爱“新人”胜过“长辈”。现代价值偏好达到了极致。

中国版《给小鸭子让路》插图。

在《给小鸭让路》中，虽然作者赋予了小鸭不同的性格（这本身也是现代童年观的体现），但在17世纪之前的绘画中，孩子们甚至很少以单独的形象出现。长期以来，儿童形象一直出现在世俗肖像作品中。但集中在贵族和上层资产阶级，他们的神态和动作也高度一致，严肃而略带傲慢——与他们的父辈没有什么不同。他们原本被视为成年后备军和权力继承人，所以存在。很少表现出个性或幼稚）——《鸭妈妈教孩子》中有一个特别明显的页面，在孩子们排成一排走路的页面上，前三只小鸭子很认真地学走路，第四只小鸭子在追飞虫，第五只小鸭显然觉得眼前的比妈妈的教导更有吸引力，而第六只小鸭则沉浸在对人生的思考中。第七只小鸭在另一边发现了一些东西。最后一只小鸭子疯狂地奔跑着。 ——但如果我们多加留意，就不难发现最后的鸭宝宝总是格外引人注目。其他小鸭子的状态也不断变化，时而小心翼翼地跟随，时而心不在焉，但它似乎固定在奔跑状态。 ，是因为他年纪最小，腿不够长，还是有其他原因？

答案部分地在这之后的一页上揭晓，因为它不仅东看西看，而且还回头看。它被落在后面，总是必须跑才能跟上队伍。这种对生活尴尬的呈现是实现温和讽刺的基本方式。正是这最后一只鸭子，为读者浓缩了作者最高强度的“沉浸其中”。的电话。就像观看古典戏剧中某种被刻意夸张、贬低的傻子形象一样，观众在人物身上发现了他们可能经历过的情况或者他们绞尽脑汁想要避免的情况，并心领神会地接受。微笑的人并不总是聪明和有条理。自我可能会试图通过笑声来拉开自己与愚人的距离，并庆幸自己没有遭受这样的灾难。

斯蒂尔在《闲谈者》中认为，一个好的讽刺作家应该具有温柔、善良的性格，因为通过讽刺修辞获得的笑声，毕竟是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幸福。儿童文学作家在这里似乎享受到了一条天然的捷径，借用了偏爱“最小的”的文体惯例，而作品很好地将这种焦点从被嘲笑的立场转变为被特别喜爱和喜爱的立场。一”。

在一种不言而喻的优越感中，大人完成了对自己和缺乏经验的孩子的接纳，这些孩子有时会出轨，给过着平静生活的自己带来麻烦——“这一切也可能是可爱的、不同的”。 “那些证明‘自我存在’的事情不应该被太当真。”但如果恶劣的环境可能会对这些可爱的小家伙造成伤害，那么我们怎能不紧张并想做点什么来保护它们呢？毕竟，保护它和它们就是保护我们自己。

遵循艺术规律，

实现小说到现实世界的转变

著名插画家约翰·伯宁汉曾在接受伦纳德·马库斯采访时谈到了他在儿童绘本配色方面的经历。许多插画家都有一个糟糕的想法，认为孩子们只是喜欢看到各种颜色的集合。轰炸，但这是不安全感的表现，就像有人喜欢一直说，“当然我们可以将数百种颜色和图案放在一起，但这绝对没有意义——除非它做到了你想做的”。换句话说，找到最能表达你的意图的方式是艺术家会做的事情，除非必要，否则不要添加实质内容。

在《给小鸭子让路》中，正如前文所述，正是综合运用符合人们审美心理的各种技术，构建了一个现实的故事世界，调动了读者的代入感，从而成功地唤起了人们的兴趣。共情。和善良。而且，这种同理心和善意突破了次元壁，实现了小说向现实世界的转变。

《给小鸭子让路》出版后，不仅通过了一项法案，成为马萨诸塞州的官方儿童读物（他们的官方儿童读物作者是该州的苏斯博士），人们还建造了一座鸭子过马路的雕塑在波士顿的中央花园。自 1978 年以来，该市每年春天都会举办一年一度的小鸭日游行，孩子们和他们的父母打扮成小鸭子，跟随野鸭夫人和她的鸭子沿着小路前往波士顿公共花园。穿越城市。

波士顿公共花园的雕像。 （图片来自维基百科）

1991年，更有趣的事情发生了——绿头夫人和她的小鸭子穿过冷战时期的冰冻空气，飞越了非洲大陆，在“敌对阵营”找到了新家。

1990年，赖斯·戈尔巴乔夫访问美国时，他听到芭芭拉·布什谈论波士顿的鸭子。两位第一夫人一起参观了波士顿公共花园的雕塑。赖斯·戈尔巴乔夫显然非常喜欢这个故事。一年后，苏联和美国签署了一项关于限制使用核武器的重要条约——《第一阶段削减战略武器条约》，并作为该条约的一部分实施了在莫斯科为鸭子寻找新家的计划。

因此，这些雕像的复制品被运往莫斯科的新圣女公园，作为送给苏联儿童的礼物。布什夫人出席了落成仪式，周围是一群苏联儿童。

就这样，马拉德夫人和她的孩子们奇迹般地摆脱了美国和苏联之间长达数十年的分歧。正如一份纪念报告所评论的那样，“核武器的威胁、间谍活动和政治算计在他们之间从来没有任何机会。”在同一份报告中，现任莫斯科居民马尔科娃说，“她现在喜欢给她认识的每个人讲鸭子的故事，因为这些故事让她觉得自己回到了世界开始改变的时代，当时苏联和美国人开始互相理解。波士顿，无论身在何处，人就是人。 “这些鸭子和俄罗斯的鸭子没有太大区别。”与此同时，大洋彼岸的波士顿居民芬戈尔德也为家乡的这些小鸭子感到非常自豪。他更直接地说，“当领导层出现冲突时，就会被发现。我们在普世人性层面上有共同点，这是一件好事。”

送到苏联的鸭子雕塑上有一个用英文和俄文书写的铜质铭文——“它来自一个可爱的美国儿童故事，它代表了美国儿童给予苏联儿童的爱和友谊。”

用英语和俄语写的纪念“小鸭子交换”的碑文。

跨越意识形态的障碍，在地球的另一边寻找家园，可能比原著中的任何冒险都更加困难。这正是绿头鸭家族所代表的，普通人在艰难的世界中努力寻找自己的生存之地和彼此。这是方人为爱情让路的绝佳比喻。

后来我看到一篇探讨小型律师事务所生存之路的文章，作者题为《给小鸭子让路》； 2017年轰动全球的“妇女游行”（也是争取工人权利、种族平等和其他少数族裔权利的运动），波士顿的小鸭子和数千万女性一起戴上了粉色猫耳帽象征着女性力量，与“她们”和“她们”站在一起。 “给小鸭子让路”已经成为“看到弱者”的隐喻和号召，并进入了美国人的语言使用和日常思维。这无疑是虚构艺术对现实更普遍、更持续的影响。世界的重塑。

是的，如果你对这个世界不满意，就不要轻易说“不行”。就像玄武童诗里的小男孩一样，说“我会找到办法”，并尝试用自己的方式去改变。更好的。对于一件艺术作品来说，只有谦虚地遵循艺术规律，才能让人信服，才能实现虚构对现实的突破。当然，也有一些必须遵守的基本信念。比如，在使用科技之前，你首先要真正相信虚构的力量；而正如上一期提到的——相信“未来”，相信人们内心对星空的向往永远比对泥巴的热爱多一点。

最后，我们必须明白，虚构世界重塑现实世界的实现，必定是一场大规模的行为艺术，需要“最普通的人”的参与和共同努力——对此，时间至关重要。成就者和见证者。

作者 |王栓乃